一盆

【顺星】雨季降临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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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很乱然后军事知识也很浅薄orz

00

黑夜在遥远海岸线的一线天光里一点点被消弭，海浪一阵一阵击打着船舰。

顾顺早已经醒了。耳边是挥之不散的海浪声，他已经听了太久太久，久到他实在没兴趣也没力气去睁眼去关注。

顾顺想，只有每一天有所期待的时候人们才会渴望新的一天开始。如果早在一开始你就知道了结局呢？

你还是否有勇气睁开眼。

黑暗里传了些微的窸窣声。

如果这是梦，这个梦也未免太真实，真实到子弹擦破眼角是疼的，鲜血溅到脸上是滚烫的。

而只有他不真实。

像一个梦一样存在。

于是顾顺睁开了眼。

他是否还在。是顾顺唯一有力气去关注的事。

"醒了？"罗星压低了嗓子，用近乎气声的声音在身边说。

还在。

那人已经准备好的样子，抬手看了一眼表。"收拾一下去换岗了，该咱俩值哨了。"

顾顺还是没动。用一种近乎执著的眼神看着黑夜里的罗星。

罗星察觉到，停下手里动作看着他的眼睛，迟疑一下，"你好像很累，没睡好？"

"做了一个梦。"

噩梦。

01

换岗的时候顾顺用力看了看正要回去的庄羽的脸，年轻的通讯兵察觉到回报给他一个露出一口白牙的微笑。顾顺别扭的转了头。

他们面向着不同的方向，看着海面在还未天光的黑夜里浓重的奔流。罗星笔直地站在他身边。只要顾顺稍微侧脸，就看得他的脊背。

那是顾顺在身后仰望了很多年的笔直，挺拔得像一棵永远不会倒下的树。

过去的很多年里顾顺一直是这么想的。

当然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是会倒下的。

仓皇的疼痛又一次袭击了心脏。顾顺正过头去，极力地克制那种绝望感。

第三次了。他已经陷入这该死的循环三次了。

从伊维亚回去顾顺甚至还没有收拾好大战过后的心情，睁开眼的瞬间，他居然还在那艘船上。

他恍恍惚惚以为是梦，以为是PTSD给他带来的幻觉。踉踉跄跄走到船尾，罗星扶住他的肩膀，"顾顺，你怎么了？"

他还记得他不可置信地抓住他的手，"你能站起来了？"

那是梦无疑了。

可是接下来的一切始料未及，一样的航线，一样的任务，一样的结局。滚烫的鲜血顺着他脸颊滑下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不是梦，是重演。

更可怕的是一次又一次，他醒不来，也死不了。只要睁开眼，轮回又开始了。

"顾顺，你怎么了？"

罗星又发问了，顾顺已经听了有三次。

说什么？说我们别去伊维亚了，我已经去了两次了，九个人去，最后连五个半人都回不来，说别看你丫现在站得挺直，到时候连站都站不起来，说我已经经历了两次战争了，罗星，我怕了，我不想去了。

顾顺甚至想，队伍一到伊维亚，他就冲到枪口前算了。

但他知道他做不到。

四个小时后，他们登陆那个遥远的北非小国的时候，他还是会拿起枪选择和一群注定失去的战友战斗。

眼前的罗星在逐渐明朗的天光里呈现出棱角分明的轮廓，他站得笔直，长枪在握，那双顾顺最喜欢的盛满了世界上最强大力量的眼睛里正带着担心和疑惑，只看着他一个人。

那是他后来隔着医院的玻璃看见的插满管子躺在床上面目苍白完全不同的罗星。

生动的，强大的罗星。

罗星迟疑一下，伸手去摸了顾顺的脊梁。

青年不那么习惯肢体接触，但他想尽力去安抚顾顺难言的痛苦。于是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一层粗糙的枪茧，温暖地覆在上面。

一阵细微的电流从脊背直通大脑，顾顺僵直了身体。

天光大亮，顾顺终于卸下了所有强装，伸手捂住了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喑哑，流露出罗星始料未及的不堪一击。

“罗星……帮我。”

03

他知道所有结局。当意识到上天阴差阳错把故事重演在他面前时，他第一个想法是，改变。

第一次他提出和石头佟莉一队，庄羽的信号断在半中央。

上一次他要求掩护庄羽，而李懂罗星在途中遭遇了敌军火力点，赶到的时候石头中枪，陆琛被炸断了手臂。

他明明竭力想要改变，可是弄得一团糟。

好像一个笑话，命运的操盘者笑着看他，你看，结局永远不可能改变。

太痛苦了。

罗星始终沉默地看着他，像是在思索。

"你的意思是，时间被循环了，这场任务你已经经历了两遍？"

"是。"顾顺看起来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我怎么也改不了结局，我被困在这儿，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顾顺知道这很难相信，“你相信我……我，我被困住了。”青年痛苦地揪着头发。

良久，他感觉到一个温暖有力的磁场笼罩了他。那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拥抱。罗星将他环绕在双臂间，温热的胸膛带着有力的心跳声紧靠着着他的皮肤。

"我相信你，顾顺，"

罗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会带你回家。"

抚平他所有焦虑。

04

距离行动开始还有两个小时。顾顺和罗星坐在台阶。

“你说你每次醒来都是3:30？”

“是，还有四个小时我们到达伊维亚的时间点。”

罗星皱眉，抬起表回想了一下，"可是你这次醒来，我记得是4点。"

顾顺脑子里电光火石。

罗星继续推测。"也就是说，你每次循环的是整个任务同一段时间，但不是严丝合缝的同一点时间。"

"我在想，时间的改变，是否和任务的完成有关。

你想想看，每次循环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上上一次他救了庄羽，但没能改变其他人的结局，时间上似乎没有变动。上一次他救了石头和陆琛，时间推移了三十分钟。

"是不是意味着，结局改变得越多，时间推移的会越多……"

"我要改变所有人的结局。"顾顺豁然站起来。

“罗星，帮我。”

罗星仰头看着晨光里的顾顺，通红的眼睛疲惫的神态，但却依然挺拔，目光灼灼。

"庄羽会在一个人驻守时遇袭，信号中断，佟莉被困在楼里，我们收不到求救信号无法确定位置，最终石头……战死，陆琛断臂。"罗星重新梳理顾顺的叙述，尽管他相信顾顺所说的却很难把这样沉重的事说出口。

"如果你去帮庄羽，我们少了狙击手，我和李懂解决不了对方火力点攻击，最后延误了救佟莉的时间……"

"如果我去阁楼，庄羽就会遇袭。"顾顺补充。

罗星沉思一下，抬头坚定地说，"让李懂去庄羽那儿。顾顺，"他抬头坚定地看着他，"我当你的观察员。"

05

罗星和顾顺还在狙击营的时候就常常一起搭档。

罗星早他一年入伍。那个时候顾顺心高气傲，总是不服气当罗星的观察员。好脾气的罗星每次都说，"顾顺，我当你的观察员。"

罗星也真的每一次都完美地充当着观察员的角色，又不仅仅只是观察员，他们更像彼此的观察员，彼此的狙击手。他们搭档拿了全区各种比赛的第一，参加了国际比赛，参加了各种行动，那时营里人称，双狙合璧。顾顺以为他会和罗星一直搭档下去，直到后来双双进了蛟龙一队和三队，各自发光。

那之后很多年里顾顺都没能再和罗星搭档过，直到他倒下。当他第一次醒来看到罗星还在舰上时，以为这是一场老天爷精心安排给他的一场梦。

至少，再让他们并肩一回。

杨锐听取了罗星的意见，派李懂和庄羽一起行动，再三叮嘱这两个最年轻的士兵万事注意后，大家分开行动。

高地上，罗星和顾顺潜伏已久。一场拉锯之后，双方都在最后的紧绷时期。

"还剩几个？"顾顺在通讯频道里问。

"两个。"罗星声音沉稳，"目测是北边500米，两点钟方向一个，还有一个暂时还不能确定具体位置。"

顾顺透过瞄准镜观察一番，舔了舔虎牙。“北边那个我解决，罗星，你看好了。”

顾顺用长枪挑起头盔慢慢举起，罗星心下了然，目不转睛透过狙击镜看着远处的高地。

对方果然上钩，头盔被击中的一瞬间几乎是同时罗星扣动扳机，对方应声倒下。

北边的草丛里一阵骚动，在罗星趴下的一瞬间，电光火石，顾顺轻取人头。

罗星听见对讲机里顾顺的轻笑。

他是那种山川震裂子弹长啸中依然会笑的战士。隔着波动的电流罗星也能想象他的笑。坚毅如刀削硬朗的脸上勾起的嘴角在炮火中仿佛勾人心魄，而一双虎牙又似乎是天真。罗星太知道。

这样骄傲的顾顺，罗星不愿见他痛苦和消沉。

所有的命运我来和你面对，所有的结局我来和你改写。

顾顺，我会带你回家。

06

信号一直没有中断。

杨锐那边有惊无险。佟莉的求救信号发过来的时候罗星和顾顺已经在赶往的方向。

车子急刹车在巷道，两人跳下车，爆裂的枪声迅速解决掉一排敌人，顾顺喊，“你去看石头他们我掩护！”

罗星跑上楼的时候枪声逐渐减少，陆琛正在替受伤的女孩包扎伤口，佟莉和石头靠着内墙的掩护喘息，罗星长出一口气，他端着枪侧身望向破碎窗外。

顾顺一枪击倒了不远处一个正在向楼上扔手雷的偷袭者，手雷滚了两滚，落在了地上。

“趴下顾顺！”

“轰”得一声。嘈杂的战场忽然万籁俱寂。

巨大的火光之后，焦炽一片的烟尘里罗星面色苍白，声音像被撕裂了一样。

“顾顺！顾顺！”

绝望笼罩之前，顾顺慢慢从残骸中站起来，鲜血从尘灰布满的脸上滑下沟壑，他拍拍身上的焦土，对着楼顶上的罗星，笑着比了个大拇指。

“操。”罗星长出一口气，巨大的后怕和惊险之中迅速红了眼眶，骂了一声，手撑在窗台一个跃身跳了下去，堪堪落在顾顺身边，一把抱住了顾顺。

他们拥抱在战火的伊维亚街头，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跳狂跳在一起。鲜血，弹壳，汽车的残骸，燃烧的杂草，甚至有被遗弃的鲜花簇拥着他们。

佟莉掺着被弹片划伤的石头走下楼来，陆琛一边去发动车子一边路过他们，踹了顾顺一脚。“什么鬼！石头佟莉都没你俩腻歪！”

顾顺笑，大笑，在混满眼泪和鲜血的脸上肆意地大笑。

07

返程的舰上。

顾顺站在船舷旁，看着远处的天空出神。罗星走到他身旁。

“你还在？”

顾顺挑了挑眉，笑得自在。“还在。”

罗星皱眉，“我们，失败了？”

“成功了。”

“那你怎么还在？”

“我觉得可能得等下一个天亮的时候。但是我们成功了，因为前几次，我从来没有能够看到日落就掉进了下一个循环。”顾顺表情平静，说不出的轻松。

罗星点点头，也终于安心。

“很漂亮吧？”

罗星扭过头去和他看同一个方向。逶迤的云霞染红了半片天空，他和顾顺都被染成了红色，海浪似乎也平静。“很漂亮。”

“我们以前，也经常一起在船上看日落。”那时他们都是最年轻的队员。

罗星笑了，“以后也可以。”

顾顺看着他的侧脸。我会和你一起看。可是也许不能在船上了。

他看一眼，再看一眼，把这个被云霞映红棱角分明硬朗的罗星记在心里。心里忽然腾起热流。

“我喜欢你罗星。”

“你好像从来没说过我的结局。”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顾顺和罗星都愣了一下。顾顺局促别过头去闪躲，而罗星执着地看着他。

“你好像从来没说过我的结局。”

“不太好是吗？”

顾顺睫毛颤动。“你一直都知道吗？"

"我不知道，只是你一直没有说，我就在想，应该是不太好。"罗星笑着垂下眼睛。

“算了……你告诉我了，我反而不知道怎么面对了。他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勇气面对知道结局的未来。”

不是。顾顺咬紧了嘴唇，想。不是的，你是最勇敢的人。

“对了，”罗星笑得云淡风轻，“我听见你刚刚说的话了。”

顾顺愣住。

罗星忽然俯下身去。

温热湿润的嘴唇贴近，顾顺觉得他陷入了大海里。他伸手去拥抱那深邃的温暖，紧紧拥抱。

然后是黑暗。开始天旋地转。

不是吧。

不，不是现在，不是现在，再等等，再等我一会儿。

真实的触感越来越遥远，顾顺觉得自己在不停往下坠，坠入无尽的黑暗的眩晕里。而有只手，一直抚摸着他的脊背。

“顾顺，我会带你回家。”

08

“你醒了啊？”李懂声音传来。

顾顺惘然地躺在床上，头顶是再普通不过的床板。基地宿舍的床干燥而温暖，而他的耳边也再也没有吞噬天地海浪声。

“快点起来吧，今天要去买东西，去看石头庄羽他们，伤不重估计也快出院了，还有星哥，星哥也转回国了。”

顾顺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的话。

看顾顺没有动静李懂扭头去看他，忽然骇然。

"顾顺，你，你怎么哭了？"

进医院之前顾顺忽然踟蹰，和杨锐说了一声要去买点东西一会儿进去，然后在杨锐“都买好了啊”的叫声中一溜烟跑开。

顾顺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所有的心情，买了一支白玫瑰，别在了衣襟。他长得高挑英俊，穿着海军的常服，整个人身姿挺拔气质俊朗。胸前那支白玫瑰又引起无数人的遐想，一路上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而主人公却好似浑然不觉，表情严肃到像赴一场盛宴。

他走进门的时候队员们已经去看石头和庄羽，罗星像是没想到他会来一样。半倚在病床上，半晌才冲他笑，"顾顺。"

顾顺慢慢向他走去，衣襟上别了一朵白玫瑰。有一瞬间，罗星疑心那是一只甲板上的海鸥。 

“罗星，我来找你要东西。你欠我的。”

他俯下身去，继续那个吻。